在上篇的文章中,我們認識了不少相當具有地方特色的愛爾蘭民族樂器。然而,當聆聽樂手們合奏出傳統曲調的時候,我們會發現:他們的音樂,不但在音色上相當有特色,而且其獨特的節奏型態及和聲運用等要素,都是形成愛爾蘭的民族音樂具有高辨識度的重要原因。現在,就讓我來對愛爾蘭的音樂風格作個淺析,且讓我們一窺其奧吧!
如果你有機會去問問愛爾蘭當地的器樂演奏家,他們會告訴你,愛爾蘭的傳統曲調大致可以分為兩大類:也就是抒情調(Slow Air)以及舞曲(Dance)。不過請注意,這樣的分類方式其實是針對器樂曲而言。因此,我自己再加上了第三類,也就是民謠(Folk)的部分,它指的是愛爾蘭傳統音樂中,有歌詞而需由人聲來演唱的歌謠。
愛爾蘭有許多民謠是舉世聞名的,例如《丹尼男孩》(Danny Boy)、《夏日最後玫瑰》(The Last Rose of Summer)、《依然在我心深處》(Believe Me, If All Those Endearing Young Charms)等等。由於「民謠」的概念對讀者來說比較不陌生,因此本文將針對「舞曲」的部分有稍微多的著墨(而「抒情調」的概念則可以用「沒有歌詞的民謠曲調」來理解之)。
愛爾蘭抒情調與傳統舞曲的區別
就樂曲的演奏速度及音樂表達意境來比較,愛爾蘭抒情調的演奏速度當然是較為舒緩的,音樂所表達的情感也比較細膩;對照之下,傳統舞曲的演奏速度就快得多,曲調所呈現出來的感覺則是狂放不羈的。
雖然每首抒情調及每支舞曲都是一個完整的作品,但二者在實際演出時是有所區別的:抒情調就如同一般的歌曲,被完整而單獨地演奏,不必與其他歌曲作串連;而傳統舞曲就不是單獨演出,演出者一般會將3至5首舞曲以「組曲」的形式串接起來,不間斷地演出。這麼做的原因,其一當然是因為每首舞曲的長度通常很短(最常見的長度是16小節);而我認為底下的理由更重要:那就是在曲調不斷更迭的過程中,能夠營造一種引人入勝、將音樂逐漸帶向高潮的氣氛。這種演出方式,在現場演奏(live performance)的時候,尤其能夠取得很好的效果。
調性、和聲及曲式方面
調性方面,我們都知道,歐洲的音階系統在形成之初,其實是使用7個教會調式(Church Mode)的。直至巴洛克時期(Baroque Period),其中的兩個調式Ionian及Aeolian逐漸勝出,而演化成今日以調性機能為中心的大小調系統。然而,或許是愛爾蘭與歐洲大陸隔著雙重海峽而不易受其影響的關係,數百年來,愛爾蘭的傳統曲調不但保存得相當好,他們在音階系統的使用上,也一直維持著使用調式系統(Modality)而非調性系統(Tonality, 即大調小調)的習慣。但愛爾蘭人也不是7個調式都使用,例如他們就從不使用Locrian這個調式,而Dorian、Phrygian及Mixolydian則是愛爾蘭傳統音樂最常用到的三個調式。
和聲方面,該樂種所使用的和聲,基本上都能用我們所熟悉的和弦來表達。只是筆者還注意到一個相當特別的地方:那就是愛爾蘭人特別喜歡4度音程所堆疊起來的和聲聲響,因此他們的音樂中常常會出現這類和聲。此外,愛爾蘭曲調的終止式亦與我們所熟悉的習慣有所不同。雖然他們大部分的曲調仍然結束在I級和弦,但他們有相當比例的曲調,是結束在V級的。這對早就將「音樂應該終止於I級和弦」視為理所當然的我們而言,是需要花點時間去適應的。遇到這類情形,乍聽往往誤以為音樂還沒結束,其實已是音樂的尾聲了。
曲式上,不論是抒情調或舞曲,愛爾蘭的傳統曲調絕大多數都是二段體(就是最常見的「主歌—副歌」形式)。但在這邊,要特別說明一下愛爾蘭傳統舞曲的段落反覆方式。若我們以A、B來分別表示舞曲的主歌及副歌,那麼愛爾蘭舞曲必定照著AABB的方式來反覆,也就是每個段落(A或B)先反覆一次再進入下一段。有必要的話(就是要撐時間的話啦),AABB奏完之後,可以從A再從頭開始,不然就直接進入下一首舞曲。互相銜接的舞曲,會找相同調式或者近系調,這樣才不會顯得突兀,而吹奏Tin Whistle的人也不必一直換笛子。
看到「AABB」的反覆方式,相信已經引起一些讀者的熟悉感……沒錯,AABB正是巴洛克時期舞曲系統所採用的反覆方式!而這並非巧合,因為當時宮廷裡的嚴肅音樂,正是取材自歐洲各地的民間舞曲,後來才將形式逐漸確定下來的。例如,愛爾蘭的吉格舞曲(Jig)正是巴洛克時期基格舞曲(Gigue)的前身呢!
從上次到現在,我們已經提到了兩次吉格(Jig)曲舞了。而Jig正是我們在觀賞愛爾蘭踢躂舞表演時的背景舞曲!現在,就讓我們來看看愛爾蘭最常見的舞曲形式總共有哪些吧!
愛爾蘭舞曲簡介
被歸在愛爾蘭舞曲系統的曲式中,較重要的大概有:Jig、Reel、Hornpipe、March、Polka、Waltz等等。因為其中有些曲式至今仍然沒有通用的中文譯名,底下筆者將直接以英文原名稱之,若有中譯名稱的,我再於其後以括弧加註。此外,上面提到的March(進行曲)、Polka(波卡舞曲)、Waltz(華爾滋,即圓舞曲)等三種曲式,台灣的讀者應該比較熟悉,因為篇幅的因素我就不多作介紹了。在此將著重Jig、Reel、Hornpipe等三種舞曲的簡介。
Jig(吉格舞曲)
Jig是筆者最鐘愛的愛爾蘭舞曲形式,它是以「小三拍」為基本單位所構成的舞曲形式,演奏時採AABB的順序反覆。「小三拍」是我自己的叫法,我來解釋一下:小三拍是指由每3個8分音符構成一個「大拍」的概念,所以3/8拍是1個小三拍、6/8拍是2個小三拍…依此類推。
以節拍來區分的話,Jig舞曲可分為Single Jig(6/8)、Slip Jig(9/8)、Double Jig(12/8)三類,聽起來分別就是2個、3個及4個「大拍」(即小三拍)的感覺,而Single Jig是其中最常見的。若將Single Jig視為6個小拍(8分音符)來看的話,它的重拍是落在第1、3、6拍上,這是形成踢躂舞獨特律動感的重要因素。由於重拍上的差異,我們一聽到,便能辨認出它與一般6/8拍的曲子是相當不同的。底下附一首Single Jig給同學們作參考:
Slip Jig聽起來有點像圓舞曲的感覺,因為它的結構正好是由3個大拍組成。想聽聽看Slip Jig的話,筆者在愛爾蘭求學時期的一位同學Kate,剛好她學期中表演時的背景舞曲,正好是筆者相當喜愛的一個年輕的愛爾蘭樂團「Beoga」的演出作品〈A Lovely Madness〉,這首曲子實在是相當好聽!
▲愛爾蘭樂團Beoga〈A Lovely Madness〉
Reel
Reel是一種4/4拍的舞曲,為AABB的反覆結構。記譜上雖然是正常的4/4拍記法,但實際演出時要用所謂的「爵士奏法」來演奏,也就是每兩個連續的8分音符要彈成「2/3—1/3」的比例,讓樂曲有一點點搖擺的感覺。筆者也在此附上一首Reel的譜例供同學們參考,不過從前,當我問教我這首曲子的老師時,她說她也忘了這首曲子的曲名啦(唉!這在愛爾蘭人當中也算正常吧),只好跟同學們說聲不好意思囉!
同學們或許注意到譜例2中,每個樂段反覆之後會進到第2房,而使用與第一次演奏時不同的結尾來銜接到下一段。這是Reel舞曲很常見的特色,而其他類型的舞曲,通常不會有一房二房的區別,兩次反覆樂段的結尾往往是相同的。
Hornpipe
Hornpipe也是4/4拍記譜,段落反覆結構為AABB,演奏旋律時同樣是使用「爵士奏法」,故乍看之下會覺得跟Reel舞曲頗為相似。但如果你同時聽過這兩種樂曲,就會發現:由於節拍及旋律特性的關係,其實Reel聽起來是比較像以兩拍為基本單位的樂曲,亦即2/4拍的感覺;而Honrpipe就真的是每4拍為一單位的感覺。也在此附上一曲Hornpipe的譜例供同學們參考!
最後,要附帶一提的是,演奏愛爾蘭傳統音樂時,「滑音」、「裝飾音」和「即興變奏」等等的技巧,都是演奏這種音樂時不可或缺的要素哦(尤其對演奏主旋律的樂手來說)!若少了這些,愛爾蘭音樂聽起來就會像都不加鹽巴的菜餚——完全失去了味道!但是,這些卻是在樂譜上完全看不出來的。故筆者也在此勉勵對學習愛爾蘭音樂有興趣的同學們:多上網搜尋相關影音資料或其他管道來聆聽學習,是絕對必要的,而這也是愛爾蘭演奏家們最喜歡強調的一件事:「用你的耳朵和心來學習;靠著樂譜,你只能學到百分之十的音樂!」
●本文節錄自iTouch就是愛彈琴 第29期
文字撰寫/特約作者 莊皓亘
資料重整/陳珈云St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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