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讀者大家好!!! 今天為大家專訪到的是原住民歌手-王宏恩。他曾經是數屆金曲獎得主,2004年推出了他的最新專輯《走風的人》,曲風與他過去的專輯有非常大的不同,讓我們一起來深入了解他的音樂世界吧!
吉他初體驗
編:你什麼時候開始接觸吉他的?
恩:國中就開始接觸了,其實我們部落沒有什麼太多可以讓你去玩的地方,不像都市可以去看電影、打保齡球或什麼的,但是我們常常有聚會,像我堂哥他們是職業軍人,他們在軍中都有吉他,所以他們自己也會買一把在聚會的時候大家在那邊彈唱。可是我的時候只是在旁邊看偷偷看他們怎麼壓和弦,我就在他們酒醉的時候偷偷的把吉他拿來彈。
編:那時候沒有吉他的書或教材可以看嗎?
恩:沒有啦!那時候不管是什麼歌都是「AM到天亮」一個和弦到底,所以我最早學的和弦就是AM,原來AM就可以唱很多歌。那時候都沒有樂譜,我們都是用音感去抓那個音,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看譜的習慣。
錄製歌曲變成畢業作品
編:請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寫歌的?
恩:大概高中的時候開始寫歌,一開始是有些歌唱比賽,就是救國團辦的,在台東救國團有很大的影響力,像陳建年跟阿妹都是這樣出來的。 通常除了比賽之外,寫歌的目的就是為了把馬子或者是自己表演唱給大家聽。
編:聽說你的第一張唱片是你大學的畢業製作作品,這是怎麼一回事?
恩:我那時候唸的是大業大學設計類的科系,我跟你說!現在大家在說什麼獨立製片或是什麼樂團獨立發行,那時候還沒有人做的時候我就這樣做了!那時候在做畢業製作的時候,我想要做音樂來交作業,可以把我錄起來的作品送給我阿嬤聽。那時候我學校老師跟我說乾脆做一整張唱片,連唱片設計、文案什麼的都一起做。
編:那時候在哪裡錄音?
恩:那時候在員林的一個老師那邊錄的,都是用類比的盤帶 錄音,那時候我錄音就是把我所有會的東西拿出來錄,很自由!因為那時候也沒有想要出唱片,就像是完成一個demo。記得那時後總共花了兩萬塊錄音,而且是先欠錄音室錢。後來老師就建議我壓CD出來賣。我剛開始很怕,心理想:「會不會沒有人買啊?」後來還是決定又花了兩萬塊去壓了一千張CD。
母語創作的堅持-風潮唱片時期
恩:那時候用母語創作或是發表的原住民幾乎沒有,陳建年也還沒出來,算是一個很新鮮的嘗試。後來一千張不到一個月全部賣完,我自己都反倒還有賺錢!我可能是原住民第一個這樣做母語自己賣的吧!
編:後來聽說風潮聽到你的作品才跟你聯絡,這是怎麼樣的機緣?
恩:那時候馬修連恩在九二一大地震時去南投探災,剛好坐的卡車司機車上放著我的CD,那時後就有第一印象。後來我有一個學校老師很喜歡我的音樂,他跟水晶唱片的阿達很熟,水晶唱片本來要幫我發專輯,後來因為他們內部財務問題,後來就把我介紹給風潮唱片,他們一聽就認出這是他們在南投時聽到的東西,我在當兵時就跟我簽約了,一退伍就出唱片了。
曲風的轉變—走入人群
編:我記得我第一次聽到你的歌是你在風潮發的第一張專輯的歌曲,叫做〈寂寞的飛鼠〉,那時候的曲風比較民謠比較清淡,後來最新這張專輯《走風的人》的曲風比較不一樣,為何會有這樣子的轉變?
恩:我以前覺得音樂就是舒發自己的情緒,後來發了第一張唱片也有去金曲獎,我那時候嚇一跳!覺得金曲獎不都是大牌去的嗎?什麼張學友、王力宏什麼的。 後來風潮發現第一張的成績不錯,也就鼓勵我發第二張。因為我第一張是唱給我阿嬤聽的,我那時後就想說不只是原住民,也要唱給平地的朋友聽,所以第二張唱片會有中文的歌詞,後來我就有得獎,我就體認到一件事「音樂是一種力量」,音樂會影響人,甚至是跨族群的人。這時候就不純粹只是舒發自己的情緒,而是溝通、化解誤會或是拉近彼此的一股力量。而且我發現大家對原住民音樂的想像都像”寂寞的飛鼠”這種民謠曲風,不然就是那卡西那種風格,再不然就是像阿妹、動力火車那樣比較偏流行的編曲與歌曲。
編:你的音樂想法的會得到主流唱片的公司認同嗎?
恩:你知道現在唱片公司到現在都無法擺脫那種企劃宣傳 的做法,我自己是蠻希望跟大唱片公司合作的!有他們的的資源跟我們的音樂,可是談了很多家都不行。我常在想: 「為什麼唱片市場已經這樣了?唱片公司老闆為何不大刀闊斧真的在音樂的本質做些努力?音樂的本質在那裡?在演唱會上發現!在LIVE上發現!所以我覺得應該要找更會唱的人才對而不是一直找很帥的人。」 說到這個就該提到有表演能力跟沒有表演能力的區別,很多偶像歌手是根本不敢唱現場的! 後來後來是因為旺旺介紹的唱片公司,對創作者來說還是要發表的機會,後來就是賭金曲獎,因為小型的唱片公司是無力於宣傳的必須要靠金曲獎來幫忙。
編:後來就想要在這張最新專輯「走風的人」想要常試比較多的流行音樂元素?
恩:我就在想有沒有一種音樂可以流行,但是他有原住民的思考、原住民的邏輯,我就在想把我們熟悉的那一塊跟流行音樂做結合,我覺得那樣會創造出新的流行音樂。我覺得流行音樂是個大洪流,它會橫掃全世界!
傳統故事與現代曲風的結合
編:你如何將流行和傳統結合在一起?
恩:我覺得首先你要對自己的東西有信心!懂得把傳統的美感跟現代的美感做一個結合。 這個分成兩個部份: 一個是曲風,第二個是音樂本身的內涵。 曲風是一種聆聽經驗的累積,你沒辦法去改變它是一種強勢文化,大家去聽一首歌一定要先覺得這首歌很好聽!舉例來說:像我一首歌就是金曲獎最佳作曲提名歌名叫「我親愛的寶貝」,如果乍聽會覺得像smoth R&B,又有點民謠風又有點世界音樂的味道,原來是講九二一的小朋友的一些事。 聽我新專輯裡的「內本鹿」,這麼重金屬,聽到才知道原來他在講原住民尋根的故事。 因此我覺得音樂就算編曲都是用流行音樂的方式,我堅持寫的詞都是我自己的生命經驗或是我阿嬤告訴我的故事,我一定要在音樂裡注入一些原住民的思維。
編:果然很有音樂想法。
恩:你要我去唱一些純粹外來的東西,老實說我唱不出來,可是我對我自己的東西很有信心,應該是說我對我們布農族的東西很有信心。 就像ENIGMA可以把郭英男的東西做到全世界都知道,我覺得我很幸運可以走在音樂這條路上而且成績也不錯!我想我一定要往這個音樂的制度裡面走,不可以在外面打轉,你一定要進入音樂的核心裡面讓大家都認同你!這樣你講的話就不分族群大家都會認同你的了! 我跟你說,我覺得原住民如果跟流行音樂做結合的話會是一種台灣代表性的音樂,你看美國的排行榜第一名到第十名裡面可能有八個是黑人,這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音樂與生命經驗的聯結
編:所以你很重視流行音樂和自己生活經驗的結合囉!
恩:我覺得流行音樂到每個地方都應該會跟當地的一些東西做結合, 我覺得我自己唱什麼歌最好聽?那一定是唱自己的歌!! 就算黑人唱歌再怎麼屌,你找他們來唱布農族的古調也還是不行!! 我覺得這證明了一件事情「美一定要跟你的生活跟你的生命做結合」 就說明了為什麼我們的RAP怎麼唱都像數來寶? 我們當然可以借用一些東西,可是要怎麼跟自己的東西做結合,你才會跟這塊土地有互動!因為音樂如果沒有跟自己的生活或是生命做撞擊的時候,那東西是空的、不實在的。
編:在部落裡應該有很多人唱你的歌吧?
恩:這點對我其實打擊蠻大的,有時候在部落裡人家遇到我會說「你是原住民的驕傲」,可是他們聽的是周杰倫的歌、唱的是SHE。為什麼會這樣?!我在思索有沒有一個平衡點有沒有辦法可以讓原住民年輕人接受,可是也可以表達一些原住民的故事。我就在想-要往大眾音樂去衝!!雖然現在在數量上大眾小眾賣的唱片沒有什麼差距,但是在曲風上其實大家還是喜歡hip pop、 R&B這類曲風。所以我在新專輯裡試著將大家喜歡的和我的理想結合在一起。
原住民傳統文化的流失
編:你傳統的東西的薰陶是從小開始的嗎?
恩:對啊!因為從小家裡就沒電視,一直到我國中,我從小就聽一些部落的長者唱古調,或是我媽媽去山上工作我幫他背東西一邊背一邊唱,從小就聽一些蟲鳴鳥叫聲還有教會的詩歌,慢慢我才接觸到流行音樂。
編:現在部落裡的年輕人有這種經驗嗎?
恩:很難了!他們生活中都是打電動、上網….傳統生活卻越來越淡了……。我覺得音樂其實像一個人穿的衣服一樣,像我第一張是穿傳統的服飾跟大家見面。然後我就思考到說:「原住民也不一定要穿傳統服飾,但是他的個人特質思考等等一定要像原住民!」
編:對你來說LIVE是什麼?
恩:LIVE是我想在觀眾跟我中間搭一道橋樑,可以直接互動站在舞台上可以非常有自信。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台灣的觀眾跟老師們給我很多機會。 我可以用一把吉他演出最原始的感動,也可以一個團有華麗的演出。
創作理念
編:你創作有沒有什麼理念什麼的?
恩:長久以來說就想把原住民的東西介紹給大家,很多東西都是正面的價值觀。 譬如與大自然取得一個平衡等等的,比較沒有漫罵或是情緒的怒吼,只有一種對天或是大自然的景仰。 我想要說的是:「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東西,不要一直都模彷別人,一開始或許可以,當你要告訴別人你是誰時,你要先知道自己是誰?」 我覺得大家很少問自己自己適合什麼,屬於我們自己的美感是什麼? 大家都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可是我覺得我們不是一家人! 我們應該想辦法表現各家不同的特色,我們要對自己的東西有自信,雖然說西洋的強勢文化一直來,可是我們面對這種情況最起碼也要掙扎一下!像我們老人家常常講的:「越是湍急河流中的石頭越容易激起美麗的浪花」。
編:你可以用一句話形容吉他對你而言是什麼嗎?
恩:我覺得吉他對我來說就像一把獵槍,以前原住民打獵都靠獵槍,像我現在一樣來這邊打獵,只是我的獵槍是吉他,我的獵場是這個都市,我獵的是我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