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吃有『白色』的食物。像是蛋、糖、鹽、動物的脂肪、米、白色的起司、白水煮的雞肉、剁碎的骨頭、發霉的水果….我的食慾很好,只是,我絕對不會在吃飯的時候說話,免得我噎死了…. 」
不要懷疑,這是一位音樂家的自述。到底他在想些什麼?二十世紀法國作曲家薩替,就是這樣語不驚人死不休!今年2016年,沒有大作曲家可以慶祝大壽或逝世,倒是這位以「怪咖」聞名的作曲家薩替,剛好要過150歲的生日,歡迎你來探索,這位音樂家奇異又有趣的人生,與他的音樂世界!
薩替最為人所熟知的曲子,就是鋼琴曲第一號「吉諾佩蒂」(Gymnopedie)。固定的節奏,緩慢優美的旋律,帶著空靈的感受,讓人就像是躺在柔軟、漂浮的雲朵中,像是做了一場心靈的SPA。運用這首曲子當作配樂的電影、日劇、廣告更是不計其數(保證你絕對聽過!)。
「吉諾佩蒂」從曲名就讓人有點摸不著頭緒,這個字的原文是古希臘男子,在祭典上的的裸體舞蹈儀式。據說,薩替是在某次看到了一個花瓶上,有古希臘男子正在跳舞的圖案,於是有了創作這部作品的靈感。薩替把不同的旋律,套用同樣的節奏,同樣的音型結構,創作了三首「吉諾佩蒂」,就像是用三個不同的角度來看一座花瓶,但最有名的還是第一首,被改成各種樂器和編制演出。不論是原版鋼琴、豎琴、管弦樂版都各有風情。 |
音樂院流浪小子
薩替曾經在十三歲時,進入知名的巴黎音樂院 (Paris Conservatoire),但他上課不怎麼認真,表現也不被老師賞識,在音樂院進進出出了幾年。薩替對當兵倒是很有興趣,十八歲乾脆自願加入法國軍隊,不過才待了幾個星期就覺得不適合,為了要離開軍隊,他還想了個辦法,就是在冬天早上脫光衣服,在軍營門口站岡,得了肺炎好離開軍隊,這還真的讓他成功了。
蒙馬特文青
離開軍隊後,薩替到巴黎有名的藝術家聚集地---蒙馬特開始他的文青生涯,結交當時的一些音樂家、畫家和詩人朋友,後來還認識了作曲家德布西,影響了他音樂創作的觀念。為了討生活,薩替曾在黑貓咖啡館彈鋼琴,在別人喝咖啡喝酒聊天的時候,彈些背景音樂,因此寫了些優美的曲子,除了最知名的「吉諾佩蒂」,還有「我需要你」(Je te veux),一首甜滋滋的三拍子圓舞曲!
奇異的曲名和樂曲註釋
回到住處,薩替則是天馬行空地創作。因為討厭形式,他作曲常不用小節線,音樂也與眾不同。先不管聽起來如何,光是他的曲名就讓人驚訝有趣。請你猜猜看,什麼是「給狗真實柔軟的前奏曲」?「樹林裡一個胖胖好好先生的素描」?「乾枯的胚胎」…. (感覺很恐怖~~)「冰冷的小品」(是說聽起來很冷嗎?)看了這些曲名再聽曲子,往往讓人更加困惑,但有些好像還真有點道理,比如說「逃走的歌」,音樂聽起來沒有結束的感覺,就像還來不及演完就跑掉了。德布西曾批評薩替寫的音樂聽起來「沒有形狀」,薩替乾脆就寫了「三首梨子形狀的小品」來回應德布西的批評,也算是一種幽默!
如果要說寫怪曲子的作曲家,從古到今,恐怕沒有人可以超越過薩替。但除了奇怪的曲名,薩替也會在琴譜上加上奇怪的解釋,告訴彈的人要如何表現樂曲。比如說,「指尖要輕的像一個蛋」是什麼意思?「燈要亮起來了」是什麼感覺?要怎樣才能「彈的像一隻有牙痛的夜鶯」?甚至他還會寫「自己看著辦!」真是讓人懷疑薩替是認真的,還是搞笑成分居多!總之,薩替不在譜上寫正規的音樂術語,而是透過文字激發演奏者無限的想像力,但我想大部分人只能看著樂譜囧在鋼琴前面,或是邊彈邊笑吧!
自封教主的絲絨紳士
文青時期的薩替對神秘組織也很有興趣,他參加了朋友的宗教團體「玫瑰十字軍團(Sonneries de la Rose+Croix.)」,寫了些有關的曲子「玫瑰十字會的響聲」、「星星之」子,甚至還成立自己的教會,自己主持,只有自己一個信徒參加。(真是是個不折不扣的怪咖!)他也對中世紀音樂、東方文化感到興趣,並融入在他的鋼琴創作風格,有許多都帶著神祕氣息或是東方色彩。
二十九歲時的薩替因為繼承了一筆財產,開始改變穿衣風格,他穿起白襪白背心,套著絲絨西裝外套,戴個像是魔術師的高帽子,臉上還掛著小小的夾鼻子眼鏡。不管晴天或下雨,薩替總是拿著一把傘,遠看就像是個在銀行工作的紳士,大家開始叫他「絲絨紳士」,他也維持這樣的穿著風格一直到最後。據說,薩替一生總共買了12套絲絨西裝,每穿壞一套,就再換一套。而他生前也從來沒有讓人進過他的住家,當他去世後,很久沒連絡的弟弟進去整理,赫然發現在薩替的房間裡,還有沒穿過的絲絨西裝、一架沾滿灰塵壞掉的鋼琴,以及100多把雨傘!
非主流年輕人的心靈導師
薩替的特立獨行,影響了同時代的年輕作曲家德布西和拉威爾,在樂壇掀起一陣風潮。另外,被稱為「法國六人團」(Les Six)的幾個後輩作曲家,也把他尊為導師。但薩替在法國音樂界一直都屬於非主流,也似乎不求名利,完全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只專注於自由地創作,晚年窮困到家徒四壁。薩替曾在四十歲時,突然跑到音樂院接受正規的音樂教育,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但在薩替的音樂裡,往往彷彿可以聽到他帶著不屑的語氣說:「你們這些無聊的傢伙,我不是不能寫你們所謂正常、優美的曲子,只是我不想而已!」
好煩躁的失戀曲
薩替曾因為失戀,創作了一首曲子叫做「煩躁」(Vexation),這首曲子只有短短幾小節,但是他在樂譜上著明,要重複彈840次!薩提還寫道:「演奏者需要事先做好準備;一定要保持最大限度的安靜,並且絕對不能移動。」光用想的就覺得,不管是聽的人會煩,演奏的人也會煩吧!真是名符其實的「煩躁」!薩替在世時,根本沒有人公開完整地演出過這首「煩躁」,直到1963年的時候,才真的有人實踐了薩替的指示。音樂家John Cage(他也是個開創性的音樂怪咖,搜尋他名字你就知道),找了總共10個鋼琴家,像是參加接力賽一樣,輪流彈了18個小時,把這首曲子彈完。據說當時,只有一個人留下來把音樂聽到最後,但沒有人可以求證,這個人在音樂會上有沒有睡著!
不要專心聽的「家具音樂」
薩替還提出過一個「家具音樂」的概念,這種「家具音樂」可以像我們家裡的壁紙、掛的圖畫一樣,只是一種裝飾和背景,不用特別花心思去欣賞。薩替特別選在音樂會的中場休息,發表他的家具音樂,結果,當薩替開始彈琴的時候,觀眾們急急忙忙地放下酒杯走回位子,薩替大叫要大家繼續聊天,繼續走來走去,「不要」專心聽音樂,但卻沒有人理他。大家都乖乖的,不敢發出聲音,認真聽著,薩替根本不要他們專心聽的「家具音樂」。不過,現在在餐廳、咖啡館和大賣場,各種你在公共場合會聽到的音樂,不就都是「家具音樂」嗎?薩替在這一點,可真是先知!
音效也是音樂!
薩替大部分的作品都是鋼琴獨奏曲,但他也創作過芭蕾舞劇,最有趣的就是芭蕾舞劇「遊行」。這部芭蕾舞劇描述一個馬戲團為了招攬生意,派小丑在街頭表演,為了真實地呈現街頭的感覺,薩替在音樂中加入各種音效,像是警報聲、打字機、發電機和飛機引擎的聲音,現在看起來或許沒什麼,但在當時可是非常大膽的嚐試。
彈出薩替的法式風情
薩替的鋼琴音樂向來不走炫技路線,而是音樂理念、個人想法哲思的呈現,或是氣氛的創造,不需要真的去認真考究到底,而是帶著輕鬆有趣的心情,去試著理解想像。和許多知名作曲家不同的是,薩替的一些鋼琴作品(包括最知名的吉諾佩蒂),大概只要有學習鋼琴三年左右的程度,就可以演奏,但彈得能不能讓人有「FU」,就看個人造化和聆聽者的喜好囉!如果要感受薩替的音樂和風情,法國音樂家的詮釋通常感覺都比較到位,也有比較多而完整的錄音,像是鋼琴家契可里尼(Aldo Ciccolini,)、羅傑(Pascal Roge)以及提鮑德(Jean-Yves Thibaudet),他們的版本都值得一聽。但我想最好的方式,還是直接拿起薩替的琴譜來彈吧!
天才或是瘋子?
不論從現在,或是薩替所處的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薩替一生的所作所為,看起來都是個不折不扣的怪咖,如果活在現代,大概也是某種酸民、文藝青年。
他自己曾經說過:「我來到這個世界時非常的年輕,但這個年代太過古老了。」薩替活著時,好像有一顆太新太前衛的頭腦,但某些他的嚐試,現在看起來似乎又那麼理所當然,或是不足為奇。每個時代都有走在比較前面的人,他們有時看起來像先知,有時後又像是瘋子,薩替剛好就是其中一位。但我相信,很多人都不討厭,甚至是非常著迷於薩替的第一號「吉諾佩蒂」,那樣簡單,卻讓人無法忘懷的音樂,輕盈、浪漫、充滿無限想像。薩替是天才也好,瘋子怪咖也罷,他的音樂和傳奇,就是他曾在這世界留下的足跡,永遠的證明。
●本文節錄自【iTouch就是愛彈琴 第55期】
文字撰寫/特約作者 吳逸芳
資料重整/陳珈云St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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